清晨五点半,我被窗帘缝隙里漏进的微光惊醒。起身拉开纱帘时,正撞见楼下早餐铺的老板娘在支起遮阳棚,铁架与地面碰撞发出 "哐当" 轻响,惊飞了檐角几只麻雀。
这是入夏以来最凉爽的一个清晨。晨雾还没散尽,卖豆腐脑的三轮车已经在巷口停稳,玻璃罩里蒸腾的热气混着豆浆香漫过来,在微凉的空气里凝成细小的水珠。穿校服的少年背着书包跑过,老板娘隔着老远就扬声喊:"今天的茶叶蛋多加了八角!"
地铁换乘通道里,总遇见那个弹吉他的老人。他总穿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,琴盒敞开着,里面零散放着几枚硬币。今天他在弹《茉莉花》,指尖划过琴弦时,无名指上的创可贴格外显眼。一个穿高跟鞋的姑娘经过,弯腰往琴盒里放了张纸币,老人抬头道谢时,晨光恰好落在他染了霜色的眉骨上,像落了层细雪。
办公室窗台的绿萝又抽出了新叶。那盆绿萝是去年冬天接手的,当时叶片黄得像褪了色的旧照片。每天给它换温水时,我总想起楼下修鞋铺的老张。他总说修鞋就像养孩子,你对它上心,它就给你长脸。现在这盆绿萝的藤蔓已经垂到了打印机上,新抽的芽尖嫩得能掐出水。
午休时去便利店买饭团,看见穿保洁服的阿姨在加热便当。她小心翼翼地把塑料盒放进微波炉,站在旁边数着秒数,手指在衣角上反复摩挲。"叮" 的一声响,她急忙打开炉门,热气扑面而来时,我看见她饭盒里是简单的青菜炒豆腐,上面卧着一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。
傍晚下班,路过小区门口的花店。老板娘正把一盆绣球搬出来,淡紫色的花瓣上还挂着水珠。"今天进的新品," 她笑着招呼,"你看这颜色,像不像小时候吃的葡萄硬糖?" 晚风拂过,门口的风铃叮当作响,惊得停在月季上的蝴蝶振翅飞走,翅尖扫过一片沾着暮色的花瓣。
回家路上,遇见一对老夫妻在散步。老爷子推着轮椅,轮椅上的老太太正指着天边的晚霞说话。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轮椅碾过路面的声音,混着老太太断断续续的笑声,像一首温柔的旧时光曲。经过便利店时,老爷子进去买了支冰棒,出来时小心翼翼地剥开包装纸,递到老太太嘴边。
厨房的灯亮起来时,窗外的蝉鸣正渐次响起。洗青菜时,水流过指尖的凉意让人想起小时候外婆家的井台。那时总爱蹲在井边看水珠落在青苔上,溅起的细小水花里,能看见自己歪歪扭扭的影子。现在切菜时,刀刃与砧板碰撞的节奏,竟和记忆里外婆切菜的声音重合了。
临睡前收到朋友的消息,说她种的向日葵开花了。照片里,金黄的花盘朝着太阳,花瓣上还沾着傍晚的雨珠。她配文说:"原来等待一朵花开,真的会让人变得温柔。" 放下手机时,看见月光正透过纱窗,在地板上织出一片细碎的银网,像谁撒了一把星星的碎屑。
其实生活从不是缺少温暖,只是我们行色太匆匆,总忘了停下脚步,看看晨光如何漫过窗台,听听晚风怎样拂过树梢。那些藏在烟火气里的善意,那些散落在日常里的微光,就像春天埋下的种子,在不经意间,已经长成了满树繁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