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里的絮语
春末的风总带着点黏糊的暖意，卷着玉兰花瓣掠过青瓦时，会留下细碎的簌簌声。我坐在老藤椅上数檐角的雨滴，看它们顺着瓦当的兽吻坠落，在青石板上敲出一圈圈渐次晕开的水纹。
去年此时也是这样的雨天。母亲踩着木梯摘香椿，竹篮里盛着半篮翡翠色的嫩芽，露水顺着她的发梢滴在肩头，洇出深色的圆点。我举着伞站在梯下，看她伸手够最高处的那枝，竹篮一晃，几片嫩叶飘进雨里，像被打湿的蝶。
墙角的青苔又厚了些。去年埋在土里的半截陶罐，如今已爬满了何首乌的卷须，罐口斜斜插着根枯芦苇，是秋日候鸟迁徙时遗落的。我蹲下身拨开草叶，看见罐底积着的雨水里，倒映着被云絮揉碎的天光。
午后雨停时，蝉鸣忽然从树梢漫下来。邻家的白猫跃上矮墙，尾巴扫过垂落的紫藤花，紫色的花瓣便簌簌落在它背上。我数着猫爪印穿过天井，砖缝里冒出的车前草沾着水珠，踩上去时会发出细微的爆裂声。
暮色漫过窗台时，我找出去年的竹帘。竹片间还留着阳光晒过的焦香，用软布擦拭时，惊飞了藏在缝隙里的小虫，它展开透明的翅，撞向渐暗的天光，像一粒被风吹起的尘埃。
檐角的风铃又响了，是风带着晚霞掠过。远处的炊烟在暮色里淡成一缕，母亲在厨房剥新蒜，瓷碗碰撞的脆响混着蒜香飘出来，惊得廊下的燕子振翅而起，穿过紫藤架时，带落了最后一片紫色的花。
